【父親帶來的禮物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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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次父親推著拖車,上面大包小包的給我們送食物、衣物過來,就覺得陌生又熟悉。他會很認真地盯著妳的眼睛,告訴妳那塊生牛肉應該先煎再烤、那塊豬排可以煮排骨湯、那包糙米煮前要泡兩個小時的水。他是一個渴望被需要的父親。每次只是用一個小小的理由見他,他總會帶來一拖車的東西。冰箱被塞得滿滿的,還有兩袋檸檬和兩罐蜂蜜,夏天熱,妳們可以泡檸檬蜂蜜水來喝,他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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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這幾箱是什麼,張凱指著凌亂的客廳裡的其中兩個箱子,看起來是雜物。是他以前拍的我們,有影片有照片,影片都燒錄在光碟裡了,照片都放在相本裡,我說,妳的電腦能放光碟嗎。不能,張凱說,現在誰的電腦還可以放光碟啊。她的意思是,我們已經不使用光碟了——我們曾經習慣它,現在並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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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沒有繼續說話,只是拿出相冊。幾個小時前父親站在我們的小客廳,甚至連鞋子都沒有脫,他打開箱子,一一翻出相冊和燒錄好的光碟,他說,這都是我以前拍的妳們啊,都整理過了,不要不小心當垃圾丟掉了。幾個小時後我轉述給張凱,也許他已經不能留了,但是他不想丟。當記憶附著在有形的物體上,那件物體就有了它本身之外的巨大意義,有時候承受是甜蜜的,有時候承受是排斥的,有時候承受是遺憾的,而有時候承受就只是承受,別無過多的其他,它讓我們明白曾經有怎麼樣的時光經過自己,那些物件屬於我們也屬於父親,就像雨水屬於大地也屬於海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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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於有一天,父親住進了怕潮的房子,而我們活在龜裂的大地上,才恍然明白生命裡無數次的分歧,是之於傷口的縫補與道別,道別後的日子,僅能以過去的舊時光拼貼成小小的重疊區塊,並以此懷念,因為有太多的縫補無濟於事。可能某一天吧,我們會心血來潮地買外接的光碟機,看看裡面有些什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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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起小時候母親和父親都有燒光碟的習慣,他們會一起整理那些與孩子們相處的時刻,儘管照片常常過曝或感光不足,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這麼被影響著,慣於以日記去梳理淤塞的生活,必須要寫點什麼當作紀錄才會覺得自己有確實活過。終於看見那樣的差異,一如一個朋友曾說的,時代死了,但人還活著,我們以不一樣的方式努力地將記憶黏著於某些物件之上,光碟、照片、文字,那是時代變遷的痕跡,而最迷人的是,無論世界如何變換,我們都有這樣的心意——熱切地愛著自己活過的日子,尤其當可以在裡面找到彼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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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此篇收錄於2020散文作品《我還是會繼續釀梅子酒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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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原來也沒有甚麼好back up》
電腦快將拉柴。
電腦將近死亡,與戀人將近分手一樣,都會有些預兆。
偶爾死機、突然熄機、剎那間慢動作,
開機由一開即著,變boot四次等運到,種種跡象都是告訴你:「我就嚟唔得啦…」
中學那年,我意識到電腦快Say Byebye之時,果斷地到電腦商場買了一疊VCD,
因為電腦的Harddisk與生命的重量冇異。
相片也好;動漫電影AV的各式各樣都有,連Browser中的「我的最愛」也不放過。
每燒錄一隻VCD,心中都鬆一口氣,生怕在中途電腦就宣佈死亡,一切盡皆途勞。
終於,人生首疊Backup VCD在中學時代面世,置於枱頭。
近日,電腦第一次出現藍屏,已經好幾年沒有這樣嚴重,我了解到它離死期不遠矣。
那刻也頗擔心,心中嘆氣:「唉,有排backup啦。」
家中只有一個500gb左右的外置Harddisk,一開始還認為必不夠用。
拖也不是辦法,某夜我打開電腦,將各檔案都掃了一眼,最後發現自己有衝動去backup的file連3gb都沒有。
科技這回事很可怕,與中學相比,它已不自覺進步到另一境界。
大部份常用文件不是在Dropbox,就在Google Drive,於Email亦有留底。
枱上的Usb手指隨便就8Gb,有甚麼特別的早就塞了進去。
另外甚麼軟件電影等等,現在都可以於網上輕鬆尋回,與其Backup,不如等到自己想懷緬時再找更為方便。
至於相片嘛,我既不是IG女神,又不是甚麼巨星,近年拍照甚少。
加上這些都存在Facebook與Wtsapp上,不需Harddisk為我操心。
到頭來,我由「怕太多嘢backup」變成「隨意找點東西backup」。
如一個外國遊人走到異地的地攤市場般,好好醜醜都「買一兩件」,留個紀念。
抄下檔案後,睡了一覺。
在兩三天後,電腦的Harddisk正式死亡。
回望這幾百gb的內容被一洗而空,心卻是出奇地平靜。
有朋友說,全都抄下來,以防萬一不是更安全嗎?就當未雨稠繆吧。
我說我也曾經很執著於舊的事物,覺得總有一天會想起,會用得著,想再次擁於掌心。
如那些舊相片、電影票尾、小手工禮物......
只是人大了,電腦都壞過幾遍,有些事,過了就不會再望。
你的「總有一天」,在歷史上從沒紀錄過。
看著這疊中學的backup VCD就明白,置於枱頭的有十數隻,但真正被放進光碟機的只有兩三隻。
其他都原封未動,超過十載。
我也曾覺得未雨稠繆,
可惜這場雨從來沒光顧我。
也未必會光顧我。
Ig:cheungson8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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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. 小弟的散文《人類總要重覆同樣的回憶》已慢慢於各大書局上架,希望大家見到掀兩下~本書成部GameBoy咁!好易認!多謝大家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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